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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子之心
【书香文脉·第29期】惟有文章好报国,肯教虚度寸光阴:张秀民的签赠本(三)

发布时间:2025-11-12


馆藏张秀民签赠本系列中,两份资料均钤有“交阯文库”藏印。



“交阯”是越南的古称。这些藏书怎会与越南发生关联?“书香文脉”第29期围绕这枚藏书章的命名和寓意展开梳理,揭示青年时期立志投身中国印刷史研究的张秀民何以突然转向了越南史研究,以及其始终抱定的文章不朽的信念。



▲《中国印刷史》增订版,附录七,张秀民自传附论著目录,第837页


以上是张秀民自述的突然暂停中国印刷史研究的直接原因。现实的刺激迫使他进行意义的追问。当时情境下,稍有危机意识的读书人不免掉转视线,从眼前巡视中国的周边。凭着学术直觉与敏感,张秀民选择中国的紧邻越南作为研究的切入点。


越南,我国旧称“安南”,古称“交阯”或“交州”。越南人自称为“大越”或“安南国”,“越南国”之名最晚,起自清嘉庆帝(一八〇三)之改定。

越南与我国广西、云南山同脉,水同源。历史上曾为中国之郡县。

张秀民《中越关系史论文集》,文史哲出版社,1992年版。第1页


他说,“安南与我国除血统关系,极为亲近复杂外,其历史、文化、地理、经济等关系,亦均密不可分。而今日国人对于越南之史地常识,及其国内情况,反最为隔膜,实为学术界之憾事”。这里描述的状况在他从事研究八年后仍然没有改观,他深有感触:


胜利后平津各大报有译Viat-nam“越南”为“维南”或“卫南”之笑谈。堂堂大报,尚且如此,无怪多数国人及中小学校教科书所载,惟知安南为我旧藩属,与暹罗,缅甸等视。而不知其为我国千余年来之郡县,正式入版图,较之东北、云南、贵州、台湾诸省,尤为悠久也。

张秀民《中越关系史论文集》,文史哲出版社,1992年版。第47页

报纸作为当时传递知识的重要媒介,对于越南的基本常识竟也懵然无知。返观学界,“当时研究越南史的多为法国和日本学者。他们根据本民族的视角对越南历史进行研究,一些观点和成果与其侵略目的相关,缺乏历史研究的客观性”。以上偏弊如果不加以纠正、谬误得不到澄清,那么,随着日本“国策史学”的推进,其文化侵略的野心必然颠倒国人的认知。

张秀民在《占城人移入中国考》的作者附识中特别揭示如下:



同时向觉明(向达)先生知余研究海南岛占城人问题,惠书以日人所著海南岛史中所引材料数则……,继复以原书惠示。其书为台北帝国大学助教授小叶田淳,于昭和十八年(民卅二,1943)奉日本海南海军特务部之命,而编纂者,可见其军事与文化配合之密切,而处心积虑以谋我国,无所不用其极也。

▲张秀民著《占城人移入中国考》,《学原》,1948年第2卷第7期


为了正本清源,张秀民的越南史研究从考证、辑佚、编制目录等基础性文献工作入手,在越南历史文献、中越关系及历史地理这三个层面展开源头上的梳理,取得了一系列成果。贾大伟述评其越南史研究成就时指出,张秀民作出了“基础性、首创性和开辟性贡献”“对中越关系史研究的影响更为深远。他的研究不仅回击了日本、法国等外国研究者对中越历史关系的曲解,更为我国日后的中越关系史研究打下了基础,树立了方向”。

《中国印刷史》和《中越关系史》是张秀民文章报国的两大心愿。1989年,在深耕几十年的《中国印刷史》终于完稿等待出版之际,他便开始董理越南史研究的文章旧稿,随后结集出版,是为《立功安南伟人传》《中越关系史论文集》二书。按照其最初的研究构想,最后应该在此基础上完成一部《中越关系史》专著。实际上,在《中国印刷史》初版刊出后,他便开始了不间断的修订和完善工作,直到2004年在其外甥韩琦协助下终于完成了增订版,此时的他已97岁。年近百岁的老人如何再有多余精力去结构一部资料浩繁的《中越关系史》巨著?人生如白驹过隙,以有限尽无限,耗费几十年光阴完成一部中国人自己书写的《中国印刷史》,已大不易,所幸我们看到了在他有生之年完成增订的《中国印刷史》。

在屈辱的年代里,张秀民针对文化侵略采用他最熟习也最有效的方式进行了迂回曲折的反抗。他说,“八年之间避敌寇耳目,忍耐一切物质精神之痛苦,博稽馆中中西文书籍万卷,成书数种,此《中国历代统治安南名宦传》,即其中之一也。身体瘠弱,不能执枪杀敌,书生报国,惟此而已”。他秉承中国古老的“三不朽”传统,尽了读书人应尽的责任,“不能立德、立功……一生只在故纸堆中讨生活,从事印刷史与安南史之研究,在学术上略尽立言之责”。

当代著名藏书家韦力在《上书房行走》中专门收录了一篇谈及“交阯文库”的文章——《交趾(阯)文库:舅舅的堂号》,这是他与张秀民外甥韩琦的访谈记录。其中提到:


不少书页上都钤有“交阯文库”的藏印,韩(琦)先生说这就是舅舅的堂号,可惜没有匾额留下来。……他认为越南是中国的藩属之国,又很少人研究,所以沉下心来,开始专攻此学。那个时候这方面的研究资料基本都是外文,张秀民主要是从法文和日文中来寻找资料,在这方面下了很大功夫。韩先生说舅舅不藏书,但是因为这方面的资料图书馆很少,故他自己搜集了不少这方面相关书籍。

(韦力《上书房行走》北京:海豚出版社, 2017年版)


张秀民用“交阯”这一越南古称命名自己的学术专藏,既有崇尚古雅的个人趣味,又不妨说他还特别注重中越自古山水相连、人文相亲的文化内涵。他多次陈述其越南史研究著述的这一层面,“抗战军兴,余痛感安南问题之重要,与我国关系之悠远密切,而国人忘之已久,乃不自量,蛰居北平图书馆中,发愤研究”。

今年是“中越人文交流年”。回顾张秀民从事越南史研究的学术契机,我们不禁沉思:作为张秀民终身系念的母校厦门大学的一员,该如何承接住这份来自“交阯文库”主人的厚赐?


【文献获取】

古籍特藏阅览室(思明校区总馆405室)


【专栏书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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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图:古籍特藏阅览室(思明校区总馆405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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